第7章 让开
她语气太冲,顾客气得脸都红了:“神经病啊,有你们这样对顾客的吗?”
同来的男伴不愿与人起冲突,柔声细语地劝说:“算了,我们去别家看看。”
女顾客被男伴劝着哄着走了,陆嘉许小心翼翼地把婚纱挂回橱窗,训斥小妹:“跟你说了多少遍了,非卖品,谁也不能试!”
小妹委屈地顶嘴:“那你还挂橱窗里!”
陆嘉许“哼”一声:“怎么样,我就是要显摆,我就是喜欢看别人对着这套婚纱流口水又求而不得的样子,怎么样,你管得着吗!”
何之州忍不住“哧”地笑了。
听到笑声,陆嘉许这才注意到店里还有外人,何之州朝她走过来:“你好,今天早晨我们见过面了,我叫何之州,是住你对面的邻居。”
陆嘉许盯着他,半晌没有说话。
过了许久,她大步流星地走到饮水机旁,再回来的时候,她的手里端着一杯水。
何之州微笑着伸出手:“你太客气了……”
一杯水“哗”地泼了他满脸。
一杯水“哗”地泼上何之州的脸。
应激反应下的短暂闭眼后,他睁开眼睛,站在原处,一动不动,甚至都没有抬手擦一把脸。
水顺着他棱角分明的脸流淌下来,流过浓黑如鸦翅的眉和高挺的鼻梁,又蜿蜒爬过弯弓一般的嘴唇。
这男人好看得实在太作孽,小妹一边冲过来老母鸡展翅般拦在他和陆嘉许中间高喊着“老板快跑”,一边还不忘花痴地盯着他的脸。
泼完人陆嘉许才觉得后怕,开玩笑,人家一米八几的大男人,揍起自己来,轻而易举得就像灭霸爸爸打个响指一般。
但是输人不输阵,陆嘉许随手抄起一根立在墙角的挑衣竿横在身前:“小夏,让开。”
小夏看一眼何之州又看一眼陆嘉许,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,拍拍陆嘉许的肩膀一脸深沉地走开。
陆嘉许无语,天知道她脑补了什么狗血剧情!
这下陆嘉许和何之州之间就只剩下了一根挑衣竿。
何之州看着陆嘉许,他比陆嘉许高了足有二十厘米,呈现出俯瞰姿态。眼神里尽是意味不明的打量,看得陆嘉许不禁有些心慌。
何之州终于开口:“谢谢你。”
陆嘉许蒙了:“啊?”
何之州粲然一笑,刹那间如星光破云:“谢谢你刚才泼的不是开水。”
陆嘉许愣了一愣,片刻后“扑哧”笑了。
两个人在店中央对站着傻笑,半晌,陆嘉许放下挑衣竿,挠一挠乱糟糟的头发:“我一直想,如果有一天遇到你,我一定要替关关泼你一脸水。”
“说吧,来找我有什么事?”陆嘉许“咔嗒咔嗒”地玩着手里的打火机问。
除了沈关关还能是为什么?看一眼何之州的眼神,陆嘉许举起双手:“得,我这问题也是多余,那换个问法,你来找我,是又想对关关做什么?”
何之州的嘴角浮现出苦涩的微笑:“说出来你可能觉得我有病吧,我这次回来,是想重新追回关关。”
陆嘉许点点头:“果然有病。”
谁不会觉得他有病?当年在婚礼当天逃婚的可是他,是他把沈关关一个人扔在婚礼现场面对所有宾客同情、好奇甚至恶意揣测的目光。
而现在,他说自己想重新追回沈关关?
陆嘉许下结论:“你这种情况上情感节目讨论,要么正反方嘉宾互殴,要么正反方嘉宾一起打你,没有别的可能。”
何之州低
着头敛着眉目,并不反驳。
他有很长很密的睫毛,这种姿态这种神情,犹如在叹息。
陆嘉许叹一口气:“算了,我也不问原因了,问了你也不会告诉我。我就问你一句,你是认真的吗,不会再中途落跑吧?”
何之州点点头。
陆嘉许伸手:“有证据能证明吗?”
何之州竟然是有备而来,他从西装口袋里拿出一本证件放在桌子上:“从逃婚那天到现在,一千七百二十三天,这本东西我一直带在身上。”
陆嘉许摊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书,一枚钻戒静静地躺在上面,散发着温柔的光。
陆嘉许喉头一哽,半晌,小声咕哝:“我姑且信你一回……我可不是被你这张小白脸迷惑,我是为关关,看她卧室里那张照片,她怕是打算和这张照片过一辈子了,真人再怎么着也比照片好啊……”
何之州一挑眉:“你怎么知道她卧室里有婚纱照?”
陆嘉许一愣:“我为什么不能知道她卧室里有婚纱照?还有,你怎么知道她卧室里的婚纱照是什么样?”
两个人面面相觑,场面十分尴尬。
最后还是何之州先开口:“昨天她去酒吧买醉,是我把她送回去的。这件事情你不要告诉她,她以为送她回去的是11栋的老周呢。”
顿了一顿,他接着说下去:“关关是个心无城府天真烂漫的女孩子,但同时她也喜欢藏小秘密,像松鼠藏松果那样,有一些事情,她觉得难为情的尴尬的,会给别人带来困扰的,都会自己悄悄藏起来不让人知道。”
他嘴角微微扬起,陷入对往事的回忆。
“我中考那年父亲失踪,沈叔叔把我接到他们家住。每天晚自习结束后她都等我一起回家,结果有一天她自己先溜了。她一直以为自己瞒得很好,其实我早就知道,是因为那天她突然来例假弄脏了裙子,怕我看到觉得难为情才会偷偷溜掉。被逃婚这样的事情,她一定觉得很丢人吧,沉浸在对渣男的回忆里更是一件丢人的事情吧,不仅丢人,还会让身边的亲人伤心。所以我想,这一定是她自己的秘密。”
听他讲完,陆嘉许回头命令小夏:“再给我接一杯水来!”
握着满当当的水杯,陆嘉许咬牙切齿:“你什么都清楚,那你怎么还忍心?”
看到何之州垂着眼睛一副忏悔的神情,陆嘉许的水再也泼不下去了。
她长叹一口气,感觉自己这一辈子的叹息额度都分配给这对痴男怨女了。
陆嘉许拿起那枚戒指迎着灯光转一圈:“你知道吗,虽然你一直把你的这枚戒指带在身上,但关关却曾经把她的那枚卖掉过。”
何之州神情一动。
陆嘉许“扑哧”一笑:“你知道我和她是怎么认识的吗?我是在大街上捡到她的。”
五年前,陆嘉许还待在上海周边的一个小城市嘉兴,那时她已经大学毕业两年,读的学校不好,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做美工勉强糊口。
有一天,是秋天吧,家门口的树刚开始落叶,大清早,陆嘉许推开门,发现门前树下蹲着一个人,缩成一团,小小的,伴随着秋风里打着旋儿飘落的枯叶,看上去真是怪可怜的。
那就是沈关关了。
算起来,那是沈关关被逃婚的第三天。
但那时陆嘉许并不知道,她只知道这女孩子看上去漂亮可爱,衣服又精致昂贵,只当她是个逃家少女,多半是因为和父母吵架什么的,直到一年后人家父母找上门来,她才知道收留的这位逃家少女原来已经二十一岁了。